高考新材料作文说理的要素、过程与逻辑

文章首发《读写月报·语文教育版》2017年10期

庄照岗

(东莞中学松山湖学校，广东 东莞 523808)

近年来，新材料作文已成为高考作文的主流题型，而材料的类型，无论是事件现象类，寓言漫画类，还是名言观点类，都倾向于引导考生围绕材料发表看法、阐明观点、提出见解，进而分析思考，展开论述和说理，可以说高考新材料作文的写作就是一种公共说理。它面向某个虚拟的、潜在的、有独立判断能力和主观意志的个体或公众，有时候也可能是某个具体的人(特殊个性的人)，运用语言(书面形式的公共话语而非私人化的文字)，进行评判、解释、分析、劝说，以期对他人有所影响(让别人接受或认可自己看法)。这是一种表达看法、理性交流的话语形式，需要考生在理解材料内涵的基础上明晓一些说理的原则和方法，进而严谨有序地展开说理。

一、说理的目的和意义

高考新材料作文的写作之所以强调说理性，是因为这种形式的写作不是写给自己看的，不是喃喃自语的私人表达，而是面向公众阐述自己看法，寻求共识与赢得理解的，是指向问题的解决与明辨是非的，它的意义是多方面的。

首先，说理是基于交际的需要。我们要交流，就必须讲理，因为理性是人类实现交流最基本的介质。正如时评家曹林所言：“一个人靠什么与另一个人进行交流，拿什么去说服别人认同你，凭什么让你的观点可以与别人进行分享?那就需要介质，这个人与人之间理解的介质就是“理性。”[1]正是因为有了理性，我们才能找到更真实、更公正的东西，而“真实和公正的东西在本质上来说是优于虚假和不公正的”[2]，也更容易说服人，更容易为人所接受。而且作为高考新材料作文重要类型的任务驱动型材料作文本质上是一种“交际性写作”，这是一种“读者导向、交流驱动、语境生成”的写作，在这种写作理念下，作者写作有了直接或潜在的交际对象，有了交际的目的和交际的语境，写作不再是空洞飘渺虚无的，而是真实的、具体的、有意义的。比如2017年全国一卷作文“向外国青年推介中国”，就凸显了交际的特点，要求考生写作时必须考虑交流的对象和交流的目的，进而选择最得体的语调、最恰当的内容。

其次，说理是社会发展的需要。一个自由、正派、宽容的社会应该是允许说理的，人类发展至今，产生的各种争端乃至战争，可以说都是不讲理带来的。正是因为理性的缺失，很多人从情感、道德的角度出发，使用非理性的话语，走向简单粗暴，走向专制独裁。可以说说理是文明的产物，也是文明的体现。检验一个社会或一种制度是不是好的，是不是先进的，就看它是否允许自由说理，是否尊重与自己意见不同的说理对方。徐贲说：“公共说理是公共文明的成就，也是良好社会关系、民主政治秩序的根本条件。”[3]从大的方面讲，公共说理是我们迈入现代社会后的一个重要特征和趋势，只有在现代条件下，说理才在公共生活中占有如此重要的地位。在传统社会，政治统治的合法性基于神权或血缘关系，而到了现代社会，则基于人民的普遍同意。吴增定在《简析斯宾诺莎〈圣经〉批判之意图》一文中写道：“民主政体与神权政体的最大不同在于，前者的统治是基于理性，后者则是基于迷信和恐惧。”[4]好的说理风气有助于优化政治制度、社会风尚和共同体的普遍道德教化。我们很高兴地看到，现代中国是讲理的，是允许公共说理的，现代时评的蓬勃发展就是一个有力证明。如今越来越多的报纸开辟了时评板块，就是为说理提供发表的平台，让理性落地，让不同看法碰撞交流，从而达成共识，更全面、真实、客观地认识某一现象或事件。

再次，说理是培养现代公民的需要。

一个现代化的国家需要也必须有大量的高素质现代公民，李慎之先生曾说：“千差距、万差距，缺乏公民意识，是中国与先进国家最大的差距。”一个合格的现代公民除了要具备基本的道德情操，文化底蕴、法律法规意识以及开放的视野、平和的心态、一定的社会责任心等，还需要理性的思维和独立的判断力，特别是说理的能力，而这正是我们最缺乏的。中国文化重直觉、悟性、形而上的智慧，反感形式逻辑和辩论，孔子说的“敏于事而讷于言”，孟子讲的“予岂好辩哉，予不得已也”，中国成语“巧言令色”“巧舌如簧”似乎都证明了这一点。

说理作为公民素质的一部分，不仅仅是一种用话语影响和说服别人的技能，更是一种文明社会的教养和价值观。哲学家罗蒂说，学校应该为学生提供两种启蒙(扫盲)教育，一种是“文化扫盲”(cultural literacy)，另一种是“批判能力扫盲”(critical literacy)，公共说理应该是兼有文化和批判能力的一种教育。在说理教育的过程中我们要教会学生以一种平和、深入、令他人愉悦的方式，而非以粗暴对抗和争吵来谈论共同的问题，教会学生平等、尊重地对待他人，要用温和的态度和尽可能委婉的言语有章法地表达，做到彬彬有礼，得体优雅。同时国家还为中学生提供了发表见解、自由说理的平台，那就是高考作文。高考作文的材料“为学生提供了展示自己写作能力的平台，在这个平台上，考生可以各施所长，各展神功，围绕一个问题，分别发表看法。”[5]正是因为讲理、说理，我们的认识才能不断克服谬误，逐步接近真理，才能避免盲目，避免专断，避免虚假而不公正的东西，从而帮助整个社会提高思维、判断、说理能力，并在此基础上构建一个理性、开放、多样化的公民社会和民主秩序。

第四，说理的目的：辨明事理，达成共识

在理论的层面上，说理的目的在于共识的达成。汉斯•费格(Hans Feger)在《作为先验先天的公共性与共同感》一文中写道：“在理性的公开运用中，不同经验相互比较，最终达成‘共通感’(Gemein-Schaftlicher Sinn)，它作为整体会反过来影响公共政治。”[6]我们知道，任何观点都是相对的，都是在一定的语境下才成立，也因此都是可以讨论的，可以辩论说理的。理想的说理是为了表明观点，辨明事理，达成共识，是为了消除双方的意见对立，化解双方的观点分歧的。说理的目的不是为了统一思想，不是为了压倒对方，更不是分出个我对你错，你死我活。说理的目的甚至也不是说服，说服只是手段，达成共识、指向问题的解决，才是目的。

我们原本在某一问题上持有不同的见解，但通过说理的方式，你说服了我或我说服了你，于是被说服者放弃了自己的原有见解，转而认同说服者的意见，于是，我们就在此问题上达成了共识。但这样一个说服的过程如果不是说绝无仅有，至少是概率极低。陈嘉映指出：“我们很难通过说理论证改变他人的看法，只有过于天真的理性主义者才看不到这一点。”[7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说，说理并不一定能达成共识，“但说理者可以在平等尊重的基础之上，获取理解。”[8因此陈嘉映指出：“说理的目标，若从根本上说，与其说是在此一事上让对方接受自己的看法，不如说是一种心智培育。”[9]

所以，对于中学生，我们的要求不能太高，于他们而言，写作的目的更在于表达，在于呈现自己的观点与看法，并适当展示真实、可靠、充分的理由以及说理的过程。因为说理是议论文的核心和灵魂，只有说理充分，论证严密，思维合乎逻辑的文章才能让人信服，才容易获得读者的认可。当然，学生也应该尽可能全面、完整地把握讨论的问题，采取一种真实而客观的态度，展现自己的视野、见识，还有善意，如徐贲所言：“展示善意对于提升说理者的说服力非常重要，因为善意能增进说理者的可信度。”[10]比如材料作文“大妈跳广场舞”，学生发表看法，就不能一味地说广场舞好还是不好，因为这样写无益于问题的解决，只会火上浇油。我们面对的问题是“大妈广场舞扰民遭泼粪、放狗咬”如何化解的问题，不是要辩出个孰是孰非，而且，当然广场舞有广场舞的好，泼粪有泼粪的理由，学生写作时一定要客观、辩证，指向双方的和解。实际上要求学生写作时要有对方的意识，始终想着自己观点的反方怎么想，说理没有敌人，但有对手。就如17世纪英国诗人弥尔顿在《论出版自由》中所说，在没有对手的情况下说理，是没有意义的。

二、说理的要素与过程

说理不是断言，也不仅仅是发表观点，断言和观点是发表意见的方式，但不是说理的方式，说理应该是一个事实和观点明确而有序的组合。说理需要注意的方面很多，比如：抓住中心思想和议题;判断论据的准确性和可靠性;判断推理的质量和逻辑的一致性;察觉出那些已经明说或未明说的偏见、立场、意图、假设及观点;从多种角度考察合理性;在更大的背景中检查适用性;评定事物的价值和意义;预测可能的后果等。但最关键的还是抓住说理要素，进行充分说理。说理主要有三个要素组成：主张(观点)、理由(论据)、假设(中介保证)。主张是说理陈述中最重要的部分，没有主张就无法知道说话者要“说什么”，主张可以陈述一个“事实”，也可以陈述一个“看法”，事实一般来说是没有争议的，而看法则几乎没有不含有争议或不同看法的。主张由理由来支持，当然，有理由支持的主张未必确实可靠，因此需要有假设来评估理由是否充分支持主张。假设虽然常常被省略，但假设却是评判理由的标准。比如：

观点：庄老师是个好老师

理由：因为庄老师工作认真，作业都能及时批改。

假设：工作认真，作业及时批改的老师就是好老师。

这里面假设就有问题，片面、绝对：工作认真，作业及时批改并不是一个好老师的全部标准。

具体来说：

第一，主张，作为三要素中最重要的一个，应该提出有意义、有价值的看法，否则就是老生常谈，没有讨论的必要，比如众所周知的事实就不是很有价值的主张：北京是中国的首都。当然，当有的事实被故意歪曲或抹煞时，重新陈述事实也可以成为有意义的主张。比如当日本军国主义否定南京大屠杀，妄图颠覆历史时，重新阐述事实显得必要而有意义。

主张一般由一个“主题陈述”来表述。主题陈述应该是一个关于主题的句子。一个好的主题陈述应该包括主题、立场和目的。即Subject+Position+Purpose。比如：“传统诗词穿越时代而仍有浸润心灵、启迪人心的力量，需要让传统文化与现代生活更好对接。”这个主张中，主题是“传统诗词”，立场是肯定传统诗词“浸润心灵、启迪人心”，目的是希望“传统文化与现代生活更好对接”。另外，说理的陈述有两种，一种是“绝对”的，一种是“限定”的。绝对的如：“人固有一死”，限定的往往用“有时”、“大多数”、“经常”、“有的人”、“可能”、“在某种情况下”等说法来限定，表示某种观点只有在某种情境下才成立。比如：“在中国传统的情理社会，精神侮辱带来的“防卫的紧迫性”，其实不亚于生命健康权。” 绝对的陈述往往容易犯以偏概全、过于绝对的毛病，因此，严谨的说理尽量用限定的陈述，以免过于极端。

第二，理由，又称“支持”(Support)，就是说理者用来说服读者的材料。理由有两种，一种是“证据”(Evidence)，可以是事实、权威意见(名言)、研究成果、统计数字、个人经验等;另一种是“呼吁”(Motivational Appeals)，“呼吁”在有关公共生活的价值说理中具有非常重要的作用，是一种有效说理方式，因为它常常诉诸读者自己的价值、信仰、观念或情绪，用主观色彩浓烈，言辞极端的言论，再加上诗化优美的文字，进行宣传和鼓动，有感染和煽情的效果。在说理的过程中，用以支持观点的理由应该尽可能多元，这样才可能被多元的公众所接受，而且如果理由能兼及证据和呼吁两种方式，会使说理更透彻，更有说服力。比如：

苏格拉底曾预言：“这个世界消亡的方式不是一声巨响，而是一阵呜咽。”一地鸡毛的庸常与琐屑，就像那幽微的呜咽，让人们在浑然不觉中被剥蚀了心灵的光芒。唯有高雅的艺术才能重塑心灵的自信，才能拯救人类的精神家园。如果没有毛姆的《月亮与六便士》，我们可能淹没在追逐物欲的汹汹人流中，却不知道驻足仰望头顶的月亮;如果没有加缪的《西西弗斯》，我们可能埋首在日复一日滚石上山的单调中，却不知道欣赏一路的鸟语花香。正是高雅艺术教会我们在庸常中提高品位，在琐屑中寻找诗意。

第三，假设，又称“中介保证”，必须真实可靠，这样说理才能确切、严谨。如果中介保证不可靠或不确实，那么由它保证的说理便会走向谬误。当然，由于中介担保在说理中常常是暗含而不言自明的，所以也是最容易出错的地方，需要读者、作者格外留意才能发现。有时即使在中介保证可靠的情况下，仍然会有可能出现对它提出的“保留”意见。比如：小悦悦事件，说理的要素与过程是：

主张：社会道德沦丧

理由：因为绝大多数人见死不救。

中介保证：大多数人见死不救反映了社会道德沦丧。从车祸发生到拾荒婆来到，有18个路人，个个见死不救。

对中介保证提出异议：

主张：社会道德沦丧

理由：因为绝大多数人见死不救。

中介保证：大多数人见死不救反映了社会道德沦丧。从车祸发生到拾荒婆来到，有18个路人，个个见死不救。

对担保的保留意见：18个人还不算多，在中国，助人为乐永远比见死不救普遍。

常见的假设(中介保证)有以下几种：普遍规律(人们从局部的个人经验总结出具有可靠性的规律);权威(与说理主张所涉及的议题或内容有关的可信可靠的权威言论);表现与征兆(局部见出普遍);因果(存在前因后果关系);类比(相似之处进行推理);价值(涉及道德、好坏等价值判断)等。

在三个基本要素之外，英国哲学家、教育家图尔敏提出一种新的非形式逻辑论证模式，这种说理模式有六个要素，分别是：主张(Claim)、保证(Warrant)、论据(Grounds)、支持(Backing)、语气(Modality)和反驳(Rebuttal)。实际上比三要素多出了“语气”和“反驳”两项，这两项更着眼于读者，包括对方和立场中立、具有独立思考和判断力的第三方听众。读者是谁，这是说理首先需要确定的，因为这会影响到具体的说理策略与方式，特别是说理的“语气”。首先，“语气”在说理中对“主张”起限定作用，语气是用来限定主张的，使主张变得视条件而定，不绝对，也不武断;语气使说理者可以灵活处理或然性的性质和程度。现实的公共生活中，说理几乎永远不可能证明主张是绝对正确的，因此总会需要作某种限定，如“也许”、“似乎”、“一般而言”、“可能”等等。[11]其次，“语气”是基于说理对象的考量。不同的说理对象要求说理者选择不同的语气和语调，用平和、诚恳、得体的语调去说理。比如有关“邓启明辞职回家卖黄粑”的作文，有学生这样写道：

从来没有好好陪母亲，成为了任正非一生的遗憾。他应该会羡慕邓启明吧，能在晨光熹微的清晨陪母亲吃早饭，看着她早已布满皱纹沧桑的脸绽着幸福的笑，为她没牙的嘴煮稀烂的粥，能在黑夜里看到家的灯。

若是邓启明顺应世俗的价值追求，等他功成名就再返回家去接母亲时，等待他的或许只会剩下阳光里积尘的椅子与吱呀的柴门。

但在当今，当“常回家看看”以法律的形式呈现在众人眼前，我们是否应感到悲哀?是否应该诘问自己：多久没有为父母篦篦头，陪父亲杀盘棋?抑或追问心灵深处的自己：是否还记得回家的路?是否噬骨般思念那黄昏的灯光?

回家吧，找家的灯光，别让那点晕黄，成为永久的追悔与情殇。

“反驳”，是说理中一个很重要的要素，是在说理过程中提前预判对方观点与漏洞，评判对方论据的准确性和可靠性，找出对方“理由”或支持理由的“证据”有谬误或不实之处，同时评判对方推理的质量和逻辑的一致性，对对方的“保证”和支持保证的“支持”提出异议和驳斥。另外，还需要察觉出那些已经明说或未明说的偏见、立场、意图、假设及观点，进而有针对性地予以驳斥。 总之，“反驳”的最终目的是支持己方的主张和立场，更高明的反驳还应该充分考虑并预见到对方的反驳，并针对对方的反驳提供解释或说明。比如，对不同的中介保证往往可以采取不同的反驳方式。对权威：可靠吗?与议题相关吗?其他权威是否有不同的看法?对普遍规律：例子能充分支持它吗?有没有例外或反面的例子?考虑进去了吗?对表现：提出的表现恰当、合适吗?有没有反面或不同的表现呢?对因果关系：确切或确实吗?对此因果关系是否有不同解释或看法?对类比：是解释性的，还是描述性的?类比对象之间是否有充分的相似之处?对价值：此价值对读者重要吗?有没有与此不合或冲突的价值?等等。

三、说理的逻辑与谬误

高考作文的说理不同于一般的讲话，也不同于平常的辩论，它更规范，更讲逻辑。这里的逻辑包括语言逻辑、结构逻辑、内容逻辑与伦理逻辑。具体来说：

第一，语言逻辑。即说理要遵守基本的语法规范，要文通字顺，要言词准确，观点清晰，也就是学生在写作时要表述清楚、严谨、连贯、得体，没有错别字，没有错用词，没有语法错误，无论是叙述、抒情，还是说明、议论都符合相应文体的特点与规范。这是说理对学生最基本的要求。语言逻辑一旦缺失，说理将失去载体，可能走向表意不明甚至歧义，导致道理“讲不通”，最终冲淡说理的严谨性与透彻性。当然，为了增强说理的效果，也可适当增加文饰词藻，所谓“言之无文，行之不远”，当年梁启超在《清议报》上的议论文章也是公共说理，文章以情感饱满著称，富有文采，能调动读者的情绪，增加了文章的说服力。比如：

从生命审美的角度看，自然中的人更是比屏幕前的人富饶丰盈得多。“山中何所有，岭上多白云。只可自怡悦，不堪持赠君。”漫步林间看草长莺飞，静立山头观云卷云舒，闲坐品茗看花开瓣颤。这些愉悦的审美体验都是不可替代的。那些无暇拥抱自然、或不屑于走近自然的人是可怜的，那些对大自然原色丧失记忆力和想象力的人是可悲的。就像网络风景画不能替代旅游，就像球赛的最终结果不能替代扣人心弦的过程的角逐，就像一纸婚书不能替代恋爱过程的刻骨铭心，只有零距离地贴近自然，只有将心灵真正地融入自然，才能收获深切的审美体验。

第二，结构逻辑。结构是文章的骨架，是说理的线索与脉络，是思维的体现，也是说理方式在宏观的层面上的体现。层次分明的结构，条理清晰的思路，严密有序的章法，体现的就是结构的逻辑性。正如徐贲所说：“有章法的表述是一种表达的途径，但更是一种条理思维的方式，一种成熟智力的显示，一种对透彻而不浮皮潦草的偏好。”[12]很多学生的说理文章看起来像一团浆糊、一团乱麻，有的时候甚至不知所云，除了语言逻辑不过关外，更重要的还是结构逻辑的混乱，导致表述忽上忽下，忽左忽右，云里雾里，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炒冷饭，把一个观点翻来覆去说，其实还是一个意思，一个层次。

说理文的结构方式很多，常见的有“总分总”、“起承转合”、“引议联结”，有“提出问题一一分析问题一一解决问题一一总结问题”。还有把结构分为外部结构和内部结构的，外部结构，是指文章各个部分的先后顺序，包括开头与结尾、段落与层次、过渡与照应。内部结构，是指文章各个部分之间的内在联系，是文章思路内在逻辑的体现。最基本章法结构是：①介绍论题，②自己的主张和理由，③理清反对一方的主张和理由，并逐条驳斥对方理由，④结论。《荀子》的很多篇目都贯穿着这样一种行文结构：定义—展开—正论—反论—举例—结论。[13]

具体来说，第一，开门见山，当头棒喝。《荀子》中很多篇目往往在文章开头提出观点，起到一种开门见山、当头棒喝的作用。如《劝学》，全文论证后天学习的重要性，开篇提出观点“君子曰学不可以已”。第二，分条论述，全面展开。论证一个问题，只有全面、完整、系统地予以分析、论述，才能将道理说明白，才能产生足够的说服力。《荀子》中相当多的篇目都采用了分条论述、全面展开作为文章的主要结构方式，比如《荣辱篇》，段首提出“天生蒸民，有所以取之”，后文便分“天子之所以取天下”、“诸侯之所以取国家”、“士大夫之所以取田邑”、“官人百姓之所以取禄秩”、“庶人之所以取煖衣饱食，长生久视，以免龄刑戮”、“奸人之所以取危辱死刑”六个方面分别展开论述。第三，层层递进，步步为营。《荀子》分条论述，全面展开的说理特点不是一味铺摊子、堆砌论据，而是分为多个不同的层次，这些层次之间有着一定的逻辑关系。章沧授教授把它叫作“层层推进，步步深入”，从而达到层层相因、环环相扣，文势一脉相承的效果。第四，正反相对而论。即从正、反两个方面分别论述，一般是在正面论述之后，马上又从反面加以论述。如《儒效篇》说明“师法”重要性的一段，从正面“有师法”，反面“无师法”两个方面来说明。先说“无师无法”的危害“人无师无法而知则必为盗，勇则必为贼，云能则必为乱，察则必为怪，辩则必为诞”。接下来说明“有师有法”的好处“人有师有法而知则速通，勇则速威，云能则速成，察则速尽，辩则速论”。之后得出结论，“故有师法者，人之大宝也无师法者，人之大殃也”。有的时候，荀子为了说明道理，会将相关对象的正面、反面、反复论述，形成一波三折，波澜起伏的效果。

高考新材料作文的说理我们可以采用这样的结构：①开头：概括材料+观点;②主体段1：观点句(精美、深刻，置于段首)+阐释句+分析材料 +理由(类比扩展)+总结;③过渡议论句;④主体段2：观点句(精美、深刻，置于段首)+阐释句+分析材料+理由(类比扩展)+总结;⑤辩驳对方观点(辩证);⑥结尾(点题总结)。另外，主体段是说理的关键，论证的体现，一定要特别重视，认真打磨。比如：

心向高崖，逆流而上，是精神逆生长的不屈态度，是众性淹没个性时的奋力挣扎，是面对浩浩荡荡的潮流欲同化自我时大声呐喊的“不”。(观点)当群体目标与个人追求相冲突，世人大多在一番迟疑和犹豫后选择向多数人妥协，他们害怕，害怕成为协奏大合唱中那个不和谐的音符，害怕自己被定义为异端分子，被群体打入冷宫，沦为孤零零的“个”。然举世皆浊，众人俱醉，却总有一小簇人为本心守望，不愿磨去自身的棱角。(分析)陶潜恬然，不为五斗米折腰;诗仙洒脱，不愿摧眉事权贵。他们如逆流而上的鱼儿，纵身一跃，摇曳的身子在阳光下折射出点点鳞光。(理由)我要的“一览众山小”，是你顺势而下的洋流许诺不了的高度，是你熙攘鱼群眺望不到的远方。(总结)

第三，内容逻辑。内容是文章的血肉，是构建文章这座大厦最基本的建筑材料。内容好不好，恰当与否，合不合乎逻辑，将直接决定文章的质量与品质，所以不能不谨慎选择，认真搭配。具体来说：

主次逻辑。首先，在审题立意上有主次之分，即整体立意与局部立意，核心立意与外围立意，最佳立意与次要立意，考生要从材料的整体内容出发，统筹把握，区分主次，务必做到切题而非仅仅合题。其次，素材(理由或论据)的使用上要有主次之别，详略之分，不能平均用力、笔墨相同，要区别对待。比如，引事实做论据者，“人所鲜知者详引之”，“人所熟知者概括引之”;引名言名句做论据者，“所易懂者仅引一人之语”，“颇为费解者则引两三古语”。[14]

虚实逻辑。首先指的是高考新材料作文的写作要由实入虚，即透过现象看本质，对事件背后隐藏的人性、社会意义、社会文化心理进行思考。即由就事论事到就事论理。就事论事，重在就事物本身的性质评论是非得失、成因影响、经验教训等，不进行事物之外的拓展延伸，视野显得不够开阔;就事论理，则重在对事物进行具体深入地分析之后，跳出事物本身的局限，发现事中理、物中情，小中见大，用理来关照事物与现实，并适当类比拓展，显出思想的深度与见识的高度。比如一篇“郑州市拆除报刊亭的作文”

报刊亭的遭遇折射出纸质阅读在这个时代的窘境。在电子阅读大行其道的今天，售卖传统纸质报纸杂志的报刊亭已鲜有人光顾。正是因为大部分报刊亭利润甚微，靠财政补贴才能勉强撑下去，这才难逃被拆除的命运。 然而，将报刊亭悉数拆净，无疑是将纸质阅读逼上了绝路。不可忽视的是，至今仍然还是存在一群人，他们恪守着传统的阅读习惯，报刊亭是满足他们阅读需要的最便利去处。拆光报刊亭，等于变相压缩了纸质阅读的需求。试想，如果全中国每一座城市都像郑州一样铲除报刊亭，保留纸质阅读习惯的还能有几人?

其次，说理还要由是实入虚。即思想不是建立在空洞的说教之上的，不是建立在笼统的官话套话之上的，说理需要具体的分析，需要有血有肉的“实”。而我们的学生常常围绕一个事件或现象发表一些无关痛痒的空话，泛泛而谈，表达一些人人皆知的肤浅看法，虚头巴脑，不能将思想落到实处。套话的背后反映的是思维的浅陋，逻辑的混乱，认识的肤浅。比如有学生发表对“小区居民不交物业费”的看法，就显得很笼统：

物业方面应该及时反思自己管理的疏漏之处，及时改正和改善，让服务尽善尽美;业主方面应当承担自己的责任，按时缴纳管理费，理解支持物业管理，配合物业，并及时反馈管理不足之处，整个小区才会变得更加融洽，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因果逻辑。只有合乎因果逻辑的思想和内容，才具备说理的合法性，否则，说理将失去有效性，从而流于形式。因果逻辑常常用来解释、探究事物的来源、发展和走向，也可用来验证某一思想理论的合理性，可以说因果逻辑是说理的重要前提和基础。写作展开的过程中，我们可以从事件因果、心理因果、原理因果等角度进行分析，选取与论点具有因果关系的事例，来增强说理的逻辑性与严谨性。然而很多学生在说理的过程中常常背离基本的因果逻辑，说理的主张与理由之间要么无因果联系，要么颠倒因果联系，要么滥加因果，使文章读起来匪夷所思、不知所云。比如：现今贪官落马案件中，80%以上存在权色交易，于是得出结论：红颜是导致贪官们走向堕落的一大诱因。比如把学生的成绩差归结为老师的水平差：没有教不好的学生，只有不会教的老师。比如某项研究表明，一个国家消费巧克力的数量与该国获得诺贝尔的人数高度相关，于是得出结论：只要我们多吃巧克力，就更可能获得诺贝尔奖。等等。

情感逻辑。单纯的逻辑说理是枯燥无味的，很难引起人们的兴趣，更难让人生发出愿意被说服的意愿，可以说，逻辑对于没有兴趣被说服的人是无能为力的。哲学家罗蒂提出“背弃理论，转向叙述”，通过叙述引导对方想象一种具有普遍性、感同身受的境遇，共识性的东西。从而调动读者情绪，使其深受感染，主动接受某种主张或看法，这也是我们经常说的“以理服人”之外的“以情动人”。《陈情表》中李密用孝心打动晋武帝，《鸿门宴》中刘邦用忠心消除项羽的戒心，《触龙说赵太后》中触龙用关心化解赵太后的敌意，使用的都是情感逻辑，用最为人接受、最为人喜悦的方法，保持一颗善心，致力于给人带来快乐与教益，最后达到说理的目的。

此外，说理时还可以考虑从自然到社会，论证人类社会的某种道理时，先举自然界的例子，用自然界的现象引出人类社会的现象，用自然界的规律来推导出人类社会的规律。可以从历史到现实。可以以古证今，即以古代的东西、做法来肯定、证明当世的制度、做法等之合理;可以以古非今，即以古之是来否定今之非。还可以为证明当今之是，而辨析古代之是，指出二者各得其宜，都是正确的。可以从人情到事理。要说明事理，可从人情说起，事在人为，事理有时是由人情决定的。可以从具体到抽象。论述抽象的道理时，可以先从具体的事物说起，遵循从抽象到具体的逻辑，这样可以使要表达、论述的观点形象化、具体化，使人易于理解和接受。等等。

第四，伦理逻辑。伦理的逻辑指向说理的道德层面，即说理不是随意的，不是绝对自由，它需要遵守基本的伦理规范。所谓“伦理”即人类社会中人与人、人与自然、人与社会相处的各种道德准则与道德标准，语言上、行动上没有对别人的肉体或精神造成伤害的行为，合乎人情事理的行为，才是伦理。伦理逻辑需要说理时基于基本的道德规范，尊重对方的各种基本人格权利，履行自己基本的道德责任与义务，好好说话，严谨说理。亚里士多德认为，必须以说话者的真实意图、使用的手段和时机环境这些因素来衡量修辞本身是否合乎道德。具体来说：

展示善意，导人向好。好的说理一定要指向人类好的方面，引导人们向善、行善，指向问题的解决而非加剧矛盾冲突，指向普适价值(公平、正义、自由、平等、尊重、宽容、人道、悲悯、诚信、责任、善良、…)的完成，而非助纣为虐，为邪恶摇旗呐喊，鼓噪张本。亚里士多德说，如果目的是好的，那么能言善道便是值得称赞的技艺;如果目的是坏的，那就成为一种伎俩。苏格拉底也曾说，说话者一定要知道自己真的在说什么，如果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那么就可以将驴说成是马，将一件事说成是另一件事。所以，有的时候，批评指责并不是目的，当然，恶意的诋毁、肆意的攻击更是糟糕的说理方式，关键在于带着善意，带着解决问题的本心，平等沟通，以礼相待。但遗憾地是，在学生作文中，我们常看到思想的肆意挥洒，问题的尽情展现，反而少了换位思考的“人同此心”，少了建设性的“人人有责”。看到国人过情人节、圣诞节就批判国民崇洋媚外，看到大妈跳广场舞扰民就批判大妈公共意识缺失，看到郑州拆除报刊亭就批判政府无知短视，看到偏远山区的大人和小孩子吃饱了安详地坐着晒太阳，甜蜜地打盹，就羡慕向往，极尽赞美之词，根本不懂这诗情画意背后的悲怆与心酸。

尊重对手，态度诚恳。说理没有敌人，只有对手。对对手要尊重，以礼相待，首先从心底要保持一种不去侵犯别人的心思。不羞辱、不歧视、不伤害，不使用语言暴力，不使用侮辱性字眼，不用吵架的腔调，少用预设性的情绪性词汇，谦和有礼，温文尔雅。说理也是与人交往的方式，在说理中我们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教养和人品，语气诚恳、平和、幽默、不暴戾、不伤害他人、不粗俗下流，都是有教养的表现。相反，对立、争吵、谩骂，逞口舌之利，拼个你死我活，得理不饶人，则是无教养的体现。徐贲就曾指出：“留有余地不仅仅是说话的技巧，而更是出于说理的一项基本原则，那就是尊重不同意见和公正地看待、承认不同意见的合理成分，只有这样，说理才会更灵活、更理性，也更全面。”[15]

另外，清楚、明白、诚实地表达自己的主张，而不是遮遮掩掩、含含糊糊，也是说理者应有的责任与义务。明确的概念、清晰的逻辑、诚恳的用意、良好的信誉，这些都有助于说理，感情色彩浓烈的词语有时也会让说理更形象、直观，富有感染力;而抽象、陈套的语言则会妨碍说理。

环境宽容，包容异见。首先，公共说理需要宽容的社会环境，需要民主法治的政治制度来维持和保护。保护公民的言论和思想自由，保证每个公民都有参与公共事务的权利和义务，都有说理的机会和条件，并且不应该因为说理而受歧视和迫害。可以说，宽容是一个优良社会起码的美德，是人们追求美好生活，实现某些基本价值的基本保障，也是人们应对现实冲突，争取权利的唯一手段。没有宽容，不同的意见就会因冲突而导致暴力、压制、迫害、杀戮或战争;没有宽容，人们就不能和平地取得关于基本价值或其他事情的共识。所以徐贲说：“当大多数人在是非、对错面前，要么无动于衷，要么采取绝对相对论和犬儒注意的时候，涉及伦理的说理也就会因为失去了群体的环境而变得没有意义。”[16]当然，说理也需要高素质的理性公民，公民的素质越高，说理越有可能成为并内化为整个社会的共同规范。只有在大多数公民愿意和习惯说理，有说理的要求、能力和习惯，这样的社会才越和谐、理性，才越可能遏制社会暴力，避免命令、训令、宣传和言论钳制与迫害。说理才会真正成为一种价值规范和社会方式。

警惕逻辑谬误

在明晓一些说理逻辑之外，我们还有警惕一些逻辑谬误。比如：①稻草人谬误：有意歪曲、错误理解对方观点，或将对方立场过分简单化，以达到攻击对方观点的目的。比如：进化论的观点是，人类和黑猩猩在数百万年前拥有共同祖先。而怀疑者则曲解为：达尔文主义试图说服我们，我们是从那些在树上摇来荡去的黑猩猩变过来的，这太可笑了。②诉诸无关权威：即诉诸非相关的专家，其观点可能是错误的。比如当我们讨论物理学问题时却引用一个文学家的看法。③虚假两难：即非黑即白谬误，在两个范畴中，你若拒绝其中一个，就只好接受另一个，事实上你还有第三种选择。比如：在狂热主义之战中，谁都不能置身事外，你若不站在我们这边，便在狂热分子那边。事实上，你可以选择中立，或都反对，或都同情。④乱赋因果：如果事件B紧随事件A发生，则说A导致了B。比如：最近发生地震是因为出现了冤案。⑤诉诸恐惧或威胁：设想某命题若被接受将导致一个可怕的结果。比如：报刊亭一旦消失，我们的文化将无所依凭。⑥轻率归纳：从太小或太特殊的样本中得出结论。比如：看到几个河南人很坏就说河南人都很坏。⑦诉诸无知：仅仅因为没有证据证明某命题是假的，就认为它是真的。比如：没有令人信服的证据表明UFO从未拜访过地球，因此，UFO是存在的。⑧起源谬误：仅仅因为某观点的起源就贬低它或维护它。比如：你当然支持跳广场舞啦，因为你妈就在跳。⑨诉诸虚伪：由观点转移到人身上，批判人的品质，也叫“人身攻击”，即攻击一个人本身，而不是攻击其观点，以转移讨论话题，最终达到诋毁其观点的目的。比如：你是个坏蛋，你的观点不值得一驳。⑩诉诸大众：大家都这么做，你不这么做就是错的。比如：大家都相信地心说，你哥白尼坚持日心说，你是错的。等等。

四、说理技巧与思维

说理需要逻辑，需要正确的态度与动机，也需要一定的技巧。徐贲认为：“不讲究技巧，没有格调，杂乱无章地表达自己的思想，缺乏正确的逻辑或得体的热情，那都会被读者当作是有辱他们的智力和暴露自己的愚蠢。”[17]说理的技巧很多，具体来说：

第一，说理从定义开始。亚里士多德曾说，定义是揭示事物本质的断言或论断。要清楚地表达主张和理由，就需要对重要的概念进行清晰的阐释和定义，因为清晰的概念对于任何一种理性、逻辑的说理都是必不可少的，而说理的争论往往是由于定义的含混不明。清晰的定义可以排除论据中暧昧含混的成分，明确地将注意力集中到正在讨论的实际问题上。因此说理时，首先要将概念明确化、具体化，其次，注意概念的情境性，任何概念只有在特定的情境中才有其独特的意义，也只有在特定的情境中说理才有必要、有意义。再次，赋予概念以新的内涵，发掘概念的时代意义。第四，分析概念要有针对性，有针对性地说理才能有力，更一针见血。[18]比如：

校服是学校规定的统一样式并印有校名和校徽的学生服装， 它不仅是展现个人向上风貌的镜子， 也是反映一个团体共同信仰的窗口， 更是一个学校精神文化的象征， 它让学子们清楚自己的身份，并时刻规范自己的言行举止。然而现实是教育观念的改变导致学生“重分” 大于“重礼”， 失去了对校园文化的敬畏之心。

第二，正反对比说理。即把两种矛盾或对立的事物放在一起进行对照比较，从正反两方面进行说理，对错误的或者差的事物予以否定，对正确或者好的事物进行肯定，从而揭示事物的本质，使所阐述的事理更加深刻，更有说服力。对比有横比，有纵比，横比是指同类事物间的对比，纵比是指时间上的前后时期、事物的前后阶段的对比。真与假的对比，可以去伪存真;善与恶的对比，可以抑恶扬善;是与非的对比，可以拨乱反正。可以说，运用正反对比说理比单从正面说理，论证更有力，观点更鲜明。比如：

包容是一种修养，一种境界。佛经有言：“一念境转。”面对他人的过错，耿耿于怀、睚眦必报会带来沉重的心灵负累。与其让仇恨啮噬心灵，制造痛苦，不如以包容之心去获取一份泰然。勾践忍受了十年卧薪尝胆的艰辛，灭吴后下令诛尽吴国宗室。韩信未发迹时无端遭受“胯下之辱”，但封王之后却笑释前嫌，任命当初侮辱过自己的人为巡城校尉。相比之下，韩信的人格要比勾践健全得多。鲁迅先生说过，“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包容不仅是对他人的宽恕，更是送给自己的最好礼物。

第三，指判他说，以申己意。驳论，即通过批驳对方错误的、反动的论点来确立论证自己的论点。驳论需充分占有材料，先对对方错误言论进行周密的分析，弄清它的症结所在，然后选好角度，集中一点，直击要害。常用的驳论方法有直接反驳、反证法、归谬法等。直接反驳，即是运用论据或推理，直接证明敌论点是错误的。反证法，即先证明与其矛盾的观点是正确的，后证明对方的论点是错误的。归谬法，即先假定对方的观点是对的，然后以它为前提，推导出一个明显荒谬的结论，从而证明对方观点是错误的。另外，可以批驳对方观点，也可以批驳对方的论据或论证方法。比如：

沉默可以伪装自己。鬼谷子告诫大家：“言多必有数短之处。”这就是成语“言多必失”的来历。轻言必然露出知识缺陷，直言必然得罪人。所谓“失”，就是失面子，失人缘。少说为佳，不说最好。说到底，这些都是以自私为目的的鸵鸟心态。可是，不努力进取，哪怕变成个哑巴，也无法改变你的浅薄无知;心态不真诚，说话再委婉，也无法改变你紧张的人际关系，因为听的人不是傻瓜。小孩子说话错漏百出，直截了当，就像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浅则浅矣，关键是清澈，所以招人爱;心怀叵测的长者，不发一言，目光森森，固然显得深沉，但却是人人痛恨、避之唯恐不及的乱泥潭，深有何益?

第四，描述细节，增强说理的感染性。议论文说理一般偏向论证，偏向宏观“高谈阔论”，很少注意具体的、细节的描述，这当然是由其文体特征决定的。但如果说理中能适当加入一些微观的描摹，精心勾画的细节，容易让读者从具体形象、生动活泼的画面中去理解并接受文章的观点，增强说理的灵动性、变化性。比如在《庄暴见孟子》中，孟子为了论证：“与民同乐，则王矣”的观点，没有从理念出发单纯抽象地议论，而是为读者精雕细刻地描绘了两幅图画，从这两幅截然不同的画面(政治形式)中去归纳出文章的主题思想。

今王鼓乐于此，百姓闻王钟鼓之声，管籥之音，举疾首蹙頞而相告曰：‘吾王之好鼓乐，夫何使我至于此极也!父子不相见，兄弟妻子离散!’今王田猎于此，百姓闻王车马之音，见羽旄之美，举疾首蹙頞而相告曰：‘吾王之好田猎，夫何使我至于此极也!父子不相见，兄弟妻子离散!’此无他，不与民同乐也。今王鼓乐于此，百姓闻王钟鼓之声，管籥之音，举欣欣然有喜色而相告曰：‘吾王庶几无疾病与，何以能鼓乐也?’今王田猎于此，百姓闻王车马之音，见羽旄之美，举欣欣然有喜色而相告曰：‘吾王庶几无疾病与，何以能田猎也?’此无他，与民同乐也。今王与百姓同乐，则王矣。”

第一幅画面描绘了由于国君追求享乐，不惜劳民伤财，致使百姓生活艰难，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而引起百姓怨声载道的情景。 第二幅画面是“黎庶安乐”图。它写出国君在享乐时应考虑到民生疾苦。百姓们如果能够活下去，能够保住身家性命，他们就会祝愿国君的康健。两幅形象描绘的画面，使抽象的道理形象化，有力地论证了观点，使齐王欣然接受。

说理的技巧还很多，比如“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比如“欲抑先扬或欲扬先抑”，比如比喻说理，假设说理等，这里就不一一赘述了。

另外，说理还需要掌握一些具体的思维方式，比如顺势思维、逆向思维、发散思维、聚合思维，比如归纳思维、演绎思维、类比思维、逻辑思维，比如比较思维、辩证思维、批判性思维等，这里也不展开了。

总之，高考新材料作文的说理要综合考虑材料本身、说理对象、说理语境等，选择最佳的说理方式和严谨恰切的逻辑思维，合理裁剪说理的要素，用平和诚恳的语调去表达主张，去交流沟通，尽力达成共识，致力于问题的解决，致力于真善美的达成。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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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李文倩.公共说理为什么重要?[J] 《政治思想史》2015年第4期， 17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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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庄照岗.高考新材料作文的深刻性[J].语文月刊，2016年06期，80-82页。